章十九-有心算无心
伴随疼痛醒来的这许多日子;像细沙般流失的这许多日子。(toomanydaysIwakeupwithanaching,toomanydayshasbeenwastedlikesand.)
一连数天,连月都等的焦躁不安,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却是各人有着完全不同的心境想法。
“L,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结束?”月拽了拽锁链,询问。
“……不知道。”L回答的掷地有声,分明是沙哑的嗓音,却显得如此干脆。
——用这样的回答,是说明L也在计划着什么了吗?
月合上书,关上台灯灯,拉过被子,晚安。
——晚安。
那么多天,一根锁链连着两个人,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在同一个浴室里洗澡,在同一张床上同床异梦。
——真真正正地同床异梦,彼此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却是完完全全的演绎起一天24小时完美无缺的生活。
没有瑕疵,没有疑点,没有漏洞。
然则越是完美或许越是漏洞百出,L这个名侦探的观察力绝对时时有心,而自己从一开始过于无心,如此被动,不过是因为身不由己。
第二天起床,没有看见L,锁链连着L的那头已经解开,低头看自己的左手,瞥眼见到床头柜上的钥匙。
——当是没有那么容易放过自己,当是有什么圈套埋伏在暗处。
“月,解开锁链,跟我走。”
夜神总一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面目认真严肃,身后跟着吵吵闹闹的弥海砂。
“月!这个欧吉桑是谁啊!好变态!好……”
弥海砂的声音没有落下,自己的声音接了上去,“父亲……这……”
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弥海砂的反应最是好笑,夜神月的一句“父亲”胜过千言万语,一时间什么动作都不敢乱动,两人跟着夜神总一郎出了调查总部,坐上凯迪拉克的轿车,驶出了大厦。
——这一幕,曾经看到过,当年在二维平面上初见无心,如今真实经历倒是再见惊鸿,说不清楚的感觉,但是历史总也要重复的。
——第三KIRA会在看着这一切吗?现在仅知的确定的信息就是那家伙电脑手段高超,连华米尔之家都能侵入,绝对算得上个中高手,那么现在……
脑海里的设想千奇百怪,却是将计就计,无心而为,直到夜神总一郎的枪支抵在脑袋上,冰冷的触感,3.5mm的口径,如果有子弹,自己就一命呜呼。
“……父……亲……?”
“月!你的嫌疑没有洗脱,我要杀了你然后自杀!我无法忍受这样的日子!绝对无法忍受!所以……”
“但……”
“没有但是!月,原谅父亲,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这样的戏码,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绝对会恐慌。
弥海砂钻进了怀里,颤抖着、战栗着,而自己冷静地看着父亲,说,“父亲不相信我?”
——父亲不相信我?
——父亲不相信我!
——父亲、不相信我……
夜神总一郎的神色一黯,复又一亮,手中将要扣下扳机,一切的希望将要伴随着绝望……
——然则,希望不会必然伴随……
“啊……”痛苦的呻吟声,夜神总一郎扭曲的面容歪倒在椅子上,左手捂住心脏,神色是难以置信的茫然和伤心。
——痛心疾首!
“父亲!父亲!”
夜神月却慌了,真真切切地慌张了,扑上前去抱住父亲,脸上有设么东西冰冷地滑落下来,惊慌失措地扑向父亲。
“父亲,你……”
“月……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不是……当然不是!!!”月吼了出来,“是KIRA?!!是KIRA!”
吼叫之后冲着反光镜继续大喊,“L,我知道你看着,快点叫救护车!”
喧闹喧嚣,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整个车厢内好似一张老旧的照片,慢慢泛黄、枯旧、风华,全世界都失去了色彩,黑色与白色夹杂着灰色的地带,万念俱灰。
一瞬间想到小的时候,父亲带着自己去警局,满屋子的犯人愁眉苦脸,好似地狱,但父亲挡在自己面前,把自己介绍给同事,那些脸上充满正义和激情的年轻人,为了法律,为了法制,为了整个社会,努力而奋斗。
——从来都是知道,这个世界不仅有黑暗还有光明,为了保护光明而去扼杀黑暗,却让自己变得如此黑暗……
——自己愿意承担后果,凭什么自己的父亲也要去承受?
“父亲……”
最后两个字喊出口,突然感觉到周身像是失去了借力,分明是心灰意冷的感觉,却还是强硬地伪装起自己冷漠的外表。
夜神总一郎睁着眼睛,到死也无法瞑目。
夜神月说,“父亲,我没有杀你,我不是KIRA。”
——前半句是事实、是真相,后半句是即便父亲死亡,也无可奈何说出来的谎言。
——Thereisa‘lie’in‘believe’.
——就算是believe,中间也藏着一个lie。
月抱头痛哭。
——第三KIRA,第三KIRA……
——端的是好手段,藏的是好做派,以有心算计自己的无心,大获全胜、凯旋而归。
月怔怔地被带回了调查总部,听不进话,也说不出话,原本的从容慢慢瓦解,看到L的时候甚至有了一丝一毫的愤怒,若不是他设计这样的局面,父亲也不会被第三KIRA杀死,从过程看,自己的嫌疑加重,从结果看,自己失去了父亲。
——苦笑苦笑,怎么看自己都一败涂地,原本的抽身事外换来的结果来自己都惨不忍睹,还能有什么还能要什么?这种时候倒是能感受L之前对于自己家人被杀时,究竟是什么样愤怒的心情呢。
——【“法律者强者之所好”,而现实中的法律并不必然体现正义,而恶法并非真正的法律。】
……曾经的信仰,依旧相信着,然则人力过于细小,又岂能真正翻云覆雨,躲不开时局之后的操盘手,一直在弱化着矛盾,自欺欺人、不过如此。
“喂!夜神月!”
抬头,还未看清楚对方,一拳头打了过来,左脸。
身子整个飞了出去,撞到沙发上,陷进去,然而作用力是相互的,感觉到胸口一闷,好家伙,如此实成的一拳。
——然后,继续。
L走过来,一把抓住自己的领子,明明是冷静异常的神情,为什么偏偏动作如此粗暴狂野?
“月,这样子可不像你。”
声音依旧沙哑,动作依旧凌厉,卡住自己领子的同时压迫到了气管——我说L,你是想杀了我的吧……
——【一切社会都需要和谐,而这只有哲学家通过智慧才能达到这一目标。】
这样……人治……或许无法以哲学王的方式存在呢……
月笑了,“L,你会杀了我的……”
L松开手,表情镇定,“不会。”你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彼此相视而笑,四目相对,看不清真假,却了解对方如同了解自己。
坐倒在地,颓废的气质去除了三分之一,指尖翻阅着《法律与宗教》,脑子里想法很多,成型的不成形的,可行的不可行的。
没有抬头,开口,“L相信我吗?”
“哪方面?”
“……我不是KIRA。”
L沉默,半晌开口,“不知道。”
——回答的老老实实。
月闷笑,“那么你觉得我会杀我父亲?”
L摇头,月没看见,于是开口,“不是。但你不会杀你父亲不等于你不是KIRA,你也知道我的推断,可能有第三个KIRA,与KIRA不合。”
月继续低头闷笑,打开一本书,关上一本书,打开一本书,又关上一本书,然后说话,“你认为我是KIRA,而第三KIRA想要嫁祸我?”
“的确,这是现阶段能做的最完美的推理。”L蹲坐在沙发上,姿势诡异,搅拌着浆糊状态的咖啡,然后接一句小声地话,“尽管没有任何证据。”
月笑了,扔开书,接一句答非所问的题外话,他说——
——“尼采说,‘上帝死了’!”
L听的真切,咬着拇指没有多想,一句话脱口而出,“‘我把上帝丢出窗外之后,又努力要让他经由我生命的后门进来,无神论是一种苦酒,需要强有力的胃来容纳。’”
“……是吗?”
“……大概。”
月笑了,抬眼见到L也笑了,如同一个孩子那般,嘴角勾起弧度,笑容可以传染。
L说,“你、我——我们,我说过的话从来没有忘记过:‘我们是朋友’。”
月一怔,在那一个瞬间,从左胸传来一种悸动,很淡很轻,却在一瞬间充溢开来,如细水莹润,酸涩的某种情绪开始滋生。
他点头,走过去,紧紧拥抱住了L,他们贴的一丝缝隙都没有,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这样一个拥抱,“是朋友。”
——这一辈子哪怕只剩下对方。
——这一辈子哪怕只剩下这个拥抱。
——这一辈子哪怕粉身碎骨……
——这一辈子都绝不让你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