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失落

     
     　　日吉若微微的蹙起眉头，一向闪现着故作狠厉的光芒的眼睛没有再眯起，倒显得不再犀利，而是泛起淡淡的仿若薄暮时候的雾气一般的迷惘色彩。
     　　回想起刚才片桐什那意味深长中带点落寞的笑容，日吉若忍不住的有些懊恼：他刚刚对片桐什的那种态度似乎太过狠厉了……是这样的吧。明明以前的时候即使片桐什再得寸进尺，他也会显得小心翼翼的去包容啊，明明知道片桐什的偶尔搞怪只是他的寂寞作祟罢了，怎么这次竟因为想着维护雅治而伤害了他呢？
     　　他只是当时只想着要保护雅治而已，所以，就不在意后果，也完全不去顾及片桐什了。其实……也同样不过是逞强的不自量力而已，和那个人一样。可是，有些时候不就是这样的任性么？因为不想自己后悔，所以只记得当时……如果这样，他当初为什么不能理解那个保护了他的男孩子呢？
     　　让人保护和保护别人有什么区别呢？在于的就是——保护别人，伤的是身体，被人保护，伤的是心。明明是这样想的，却像个空想家一般的许下那样虚妄的诺言。其实，他和那个他都是一样……
     　　保护……他真的说得起么？如果他给的保护，是建筑在伤害另外的其他人这上，他还能坦坦荡荡的说自己只是为了保护吗？就和他当初怪罪在那个男孩身上的一样，是不是他一直想错了？
     　　那一刻，日吉若的思想仿佛被排斥到空空荡荡。心里只有一个类似在忏悔的声音轻而有魄力的说着：“原本都是一样的……为什么却一直保留着那份怨恨，改变自己的一切，活在伪装里呢？”那样的话，放在心里像质问，只带来沉重……但，他却摆脱不了。
     　　为什么，要活在伪装里呢？说着保护的伪善，到底是为了什么……
     　　日吉若的瞳孔蓦地昏暗了下去，像是被乌云被遮盖住了的星空，收敛了原本耀眼的光芒，显得颇为颓丧失落。
     　　“若若。”打断日吉若紊乱的思绪的是仁王雅治那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完全没了轻快的声音。日吉若闻声微微的抬头，却对上了仁王雅治那满眼复杂的眸子。捉摸不透的不安在他的心里开始驻扎，然后立即飞快的蔓延——
     　　他们都在长大，而在这样的蜕变的时光里，雅治已经不再是小时候那个思想颇为单纯的他……至少，日吉若觉得，自己现在就一点也再猜测不出仁王雅治的心思、想法。
     　　只是，刚刚在抬起眸子的那一刻，他心里闪烁过了不安定的感觉……是时光在变质，还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变质了。又或者，原本维系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那么的摇摇欲坠？
     　　“我不想只做你的朋友的，若若。”仁王雅治对上日吉若那双隐隐含着期盼的眸子，却还是咬牙忍心的实话实说：“听了刚才那个女孩子的话……我会猜测，若你是不是也会认为我和比吕士之间有什么。可是，在我的期待里你却并没有表现出失落或者是生气……只是恼怒那个女孩子不友好的话语。这是不是证明我在你心里绝对到不了想要到达的地方？”
     　　日吉若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却还是沉默着什么都不说。仁王雅治也不过浅浅一笑，“可是，我还是喜欢若若你啊……是不是我的喜欢只会带给若若你沉重？所以你才会想急着摆脱，才这么快的找个女朋友，再把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仁王雅治的声音低得很好听，可是日吉若却觉得不适应……他更喜欢会狡猾的用轻快的嗓音耍弄着人的狐狸，而不是现在在他面前表白心意的满眼失落的仁王雅治。
     　　日吉若不说话，旁边的切原赤也也很配合的沉默住，而亚久津仁却拉起千石清纯转身走掉，不想插入这样的安谧到诡异的气氛。
     　　终于，日吉若开口了，声音依旧如往常的微显低沉，却锐利的划破夕阳的温润：“雅治……你知道的，我一直都认为我只喜欢女孩子。所以，我根本来不及去记你对我的那些性质不同的好……”
     　　日吉若的眼帘垂了又垂，睫毛在风中轻微而剧烈的颤抖，终于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心跳，控制不住自己的胆怯。紧了紧抓着书包的手，日吉若跌跌撞撞的跑开，像是溃败后的仓惶而逃。
     　　仁王雅治并没有伸手去拉日吉若，只是伫立在原地，用淡薄的声音开口：“若若，我也想知道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如果，真的不可能的话，那么……我会放弃。”他说得很轻，声音像烟雾一般扩散在空气里，带出怅然。
     　　一路的跑，不停的撞到路边的人，可是日吉若却不敢停下。连回头说“抱歉”的空隙都不愿意挤出来。只想快点逃离刚才的压抑气氛，和那真实的感觉……他会恐惧，害怕真实被戳破后显得狰狞。
     　　“喂。你怎么回事！”颇为活气的声音，灵动如泉水的清脆，却带着浅浅的怒气。那么熟稔，熟稔得让日吉若的心跳慢下了半拍。终究……忍不住的回头，看向刚刚被自己撞着了而发脾气的少年——向日岳人。
     　　“阿若？”向日岳人看着眼前狼狈的日吉若，错愕的声音脱口而出。大大的杏眼里带着惊呼，睁得像受惊慌乱了的兔眼一般的大小，闪烁出琥珀色的光泽，带着单纯到干净的琉璃色透明色彩。
     　　日吉若勉强的拉了拉嘴唇，唇瓣还有些微微的颤抖，他轻轻的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镇定了语气喊出红发少年的名字：“岳人。”几乎是在唇齿轻动之间一脱便出，熟稔得仿佛是融合在自己的身体里一般，那么的理所当然。
     　　“阿若，你怎么了？”担心怎么可能作假，就向日岳人那显得慌乱的眼神就告诉了日吉若，向日岳人对他的担心……即使是在生气当中，却还是会担心他的事情。
     　　日吉若安抚的一笑，并不准备将刚才的事情告诉向日岳人：“没什么。”随心的一笑，却还是像纯粹的拉动面部肌肉一般的僵硬。他不想将自己的困扰冠在向日岳人的身上……喜欢，那个活力单纯的向日岳人，喜欢。
     　　“没什么，吗？”向日岳人垂下眸子，遮盖住眼中快速飞逝的失落，轻喃一句反问后，平淡如水的回答：“那么……我就不打扰你继续进行跑步锻炼了。先走一步，再见。”
     　　向日岳人背过身子，唇上快速的划过一抹微微苦涩的弧度，巧妙的躲避让日吉若并没有捕捉到：始终……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么？始终，不让我分担你一点点的痛苦么？
     　　日吉若，为什么我总会觉得你在我面前不真实呢？